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换单位(2 / 2)
作品:《硬刚狗皇帝的那些年》望着他高高在上,无比欠揍的傲慢劲儿,我很想说真话:老娘没错,以后还敢。
但为了保护我方战友夏富贵,我还是老老实实道:“知道错了。”
一边说,一边用力揉着鼻子压制住打喷嚏的冲动。
或许是我认错认得太干脆,李斯焱明显地愣了一愣,随后坐直了身子仔细打量起我来,一对剑眉缓慢地蹙成了川字。
“你在掖庭受了欺负?”他问道,声音里有隐隐的怒气。
我一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说被欺负了吧,满掖庭的人都要哭着喊冤枉,说没人欺负我吧……狗皇帝没准又要起疑,这样夏富贵和我的私交就兜不住了,两个人双双完蛋。
为了躲避这道难题,我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狗皇是个脑补能手,我心虚的逃避,落在他眼中,那叫委屈地默认,我拿起帕子擦鼻涕,落在他眼中,那叫在掖庭都被作践出病来了。
通过离谱的脑补,他终于对我产生了一丝淡到几乎没有的罪恶感。
李斯焱是个非常傲慢的人,所以他表现罪恶感的方式十分迂回婉转,他哼了一声道:“受着吧,都是你自找的。”
对,你说得都对,我默默地听着,仿佛看到狗皇帝在四处转悠找个台阶下。
可正当我以为他找好了台阶,要一脚跨上去时,他突然话锋一转,冷淡道:
“但你犯此大错,起居郎是没资格再做了,从今往后,去婉儿的宣微殿给她当个侍书吧。”
我刚想答应,猛然发觉哪里不对。
“宣……宣微殿?侍书?”
我着实吃了一惊,手里的帕子吧嗒一下掉在书案上,微微张开了嘴。
妈呀,我以为他转了半天是想找个台阶下把我调回紫宸殿,没想到他直接抓起台阶把我发配到他小老婆那儿了。
见我震惊得跟撞了鬼似的,李斯焱又不耐烦地说了一遍:“就是让你去陪陪婉儿。”
“陪她……读书?”
看来宫里最近文风鼎盛啊,连娘娘也要招聘陪读了。
李斯焱道:“她喜欢诗书,宫女们却大多不识字,算来算去,宫里只有你可以陪她谈论些笔墨之道。”
李斯焱很少解释自己做事的原因,这次却和我碎碎念了那么多,可见对魏婉儿的重视。
听了他的话,我仔细一盘算,唔……我确实是整个皇宫文学素养最高的雌性,而且还是个没有编制的无业游民,让我陪魏婉儿读书,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安排。
李斯焱见我迟迟不答应,右手食指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金砚滴,轻声道:“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去清思殿,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朕不想再在紫宸殿见到你。”
他的语气平静异常,且冷淡疏离,好像在和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对话一样。
我愣了愣,脱口而出道:“陛下不想见我,倒不如让我在掖庭当差役,或是干脆让我出宫吧。”
说完我就后悔了,狗皇帝特地把我赦回来,我却如此不给他面子,他一定又要大发雷霆。
可是,预料中的雷霆骤雨没有到来,今天的李斯焱格外冷静,他只是略顿了顿,然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道:“你先去别的宫里待着,清思殿也罢,宣微殿也罢,说不定哪天朕心情好,和你一笔勾销了往事,便放你出去了。”
他冷静,我却不淡定了,瞳孔一缩,心狂跳起来。
他说他会放我出去。
我简直不敢相信,下意识以为他又在画大饼,可仔细看看他的神情,好像也不似作伪。
他脸上有浓浓的疲惫与迷茫,这一整日,我们间仅有的几次交流里,他都在刻意避开我的目光,或许他真的在这四个月里厌倦了我,发觉没有我在边上聒噪的日子要更加美好一点。
也可能是因为他有了后宫,后宫里有环肥燕瘦的各色美人,各个都比我能歌善舞,知情识趣。
不管是什么缘故,总之,我可以名正言顺地远离他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眼里迸发出欢喜至极的光。
“陛下!我一定好好儿地给魏才人做侍书,明日就去!”
生怕李斯焱反悔,我用入宫以来最感恩戴德的语调大声道:“谢谢陛下!”
李斯焱低垂下眼,神色依然淡淡的,可手指却死死抓着他的砚滴,用力到指节都泛出了青白之色。
“好,如你所愿。”
他咬着牙道。
我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浑然不觉狗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欢喜过后,又开始后悔:可恶!早知如此,从进宫第一天开始,我就该三催四请地求着李斯焱赶紧纳人啊!
我心情极好,大笔一挥:记下来,统统记下来!
为了站好最后一班岗,顺便纪念我的跳槽时刻,我特地切换了平时很少用的虞体楷书,一字一字认真记录下来:上恶起居郎沈氏,命黜其人……写完了还特别自恋地欣赏了下自己的墨宝。
我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快乐的被废郎官,恨不得敲锣打鼓,满宫廷宣告:老娘下岗了,普天同庆!
与我的快乐对应的是李斯焱的阴郁。
正当我左右欣赏自己美丽的楷书时,耳畔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
“滚出去。”
他平静地命令我。
他的平静是一面湖,看似正常,其实下面藏着一座火山,随时准备喷发。
我今晚格外听话,他叫滚我就麻利而圆润的地滚,一句话都不多说,站起来草草行了个告退礼,手还没收回来,腿已经迈出了跑路的第一步。
我感觉自己在奔向自由。
两步,三步……我的步伐越来越轻快,像三月里翩翩的小雀儿,拍着小翅膀飞向北方。
迈出奔向自由的第六步,李斯焱突然喊了声我的名字。
“沈缨。”
步子停住了,我回过头问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我以为他想让我出门时顺便把庆福叫进来。
李斯焱坐在空旷的御书房里,手里仍捏着那份表奏,平时那股傲慢的伪装此刻分毫不剩,身上散发出浓烈的颓唐与孤独感。
我很少看到他这副模样,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
我就要走了,他终于愿意正面地,认真地看我一眼,我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竟微微有点湿润,传递出令我不安的讯号。
我安慰自己:或许是因为今日房里点了不合宜的香,他熏得眼睛疼,想让我把香囊子拿出去呢?
可他既没有让我叫庆福过来,也没有让我去动那个精致的香球。
他只是盯着我道:“你看,朕没有你在旁,照样过得开怀。”
我没有听懂,不确定道:“陛下什么意思?”
“那日你问朕,朕是不是有点喜欢你。”李斯焱笑了,笑得非常惨淡瘆人:“如今知道答案了吧。”
我恍然大悟,懂了,原来他在纠结这个事。
四个月前的老黄历,他居然还一字不差地记得,我顿时感觉一言难尽,妈的,这男人的心眼怎么比针尖还小。
可我都要走了,当然不想和他一般见识,于是眉眼一弯,给他了一个和颜悦色的笑脸,哄骗他道:
“那些都是气话,陛下莫往心里去,眼下大家都已晓得了:陛下后宫安宁祥和,娘娘们温柔解语,有我没有都一个样儿,还是没有的好。”
说是哄骗,其实字字肺腑,我由衷希望李斯焱拥有高质量的婚姻,治愈他溃烂的旧疤痕。
两年前刚进宫时,我只希望这个烂人赶紧给我倒大霉,可在他身边待久了后,我又发现他是一个不错的皇帝料子,孟叙以前和我针对这个问题辩论过,他是孔孟门生,觉得一国之君仁善为先,我从史官角度出发,觉得做皇帝最好还是缺德一点,如果非要用冠冕堂皇的话来概括,那就是:舍小义而全大义。
所以,作为一个自幼接受忠君爱国洗脑教育的读书人,我虽然鄙夷李斯焱恶劣的人品,但为了国朝江山的稳固,还是捏着鼻子认可了他当我的皇帝。
当皇帝嘛,婚姻质量高些,情绪稳定,是可利万民的。
可能是人之将走,其言也善,我语重心长道:“……陛下对我算不得好,以后对娘娘们万万不能这样轻慢,她们都是有悲有喜,活生生的女孩儿,陛下不拿真心对她们,时间久了,她们的爱也会枯竭的。”
李斯焱没想到我会说这些,默默注视我良久,干涩地问道:“你又怎知朕没用真心?”
我笑了:“我身无长物,平生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被亲朋好友们真诚地爱惜着,陛下,真心是什么模样,全长安城里,没人会比我更加清楚。”
“那你说说爱是怎样的,你爱谁,孟叙吗?”他讽刺道。
我没想到他又开始翻孟叙的旧账,心里叹了口气:刚才我说了那么多,他竟一点也没听进去。
这个人的心套了一个满是尖刺的猬甲,刀枪不入却也油盐不进。
或许这不怪他,爱与被爱,本来就是人世间难得一见的东西,更何况他生在淡漠的帝王之家,长于幽暗逼仄的掖庭,爱是什么,他无缘得知。
我耐心道:“孟哥哥是我重要的亲人。”
李斯焱的狰狞的脸色,在听到我说出亲人二字的时候,一下平缓了很多。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懊恼语气道:
“你要是想,你可以留在紫宸殿,朕允许你……允许你留在这里……什么也不用做……就只要人留着就行。”
说完,他好像卸下了什么巨大的负担一样,反而松快起来,眼神也不再刻意躲避我,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甚至比我们没吵架的时候还要更加宠溺纵容一点。
“你虽然老惹朕生气,却也有趣得很,若留下来,只需偶尔伺候文墨,一切用度与俸禄仍按六品起居郎的份例来……”他像是在拿食物诱惑一只小动物一样:“只要人还在紫宸殿,朕纵容你做任何事。”
“我不要。”
回答他的是我掷地有声的拒绝。
他努力维持的温和与纵容,就这样被我一声不要撕得稀碎。
我一揖到底,认真道:“陛下,我想去宣微殿。”
大多数时间里,李斯焱都表现得像一条喜怒无常的疯狗,他跟我吵架,逼迫我干活儿,阴阳怪气地嘲讽于我,唯独没有露出过这种毫不掩饰的失望。
恍然让我有种奇怪的错觉:难道我是狗皇帝的饲主,现在正在无情地抛弃他?
我甩甩头,劝自己清醒一点,狗皇帝坐拥江山,论起地位来,我才是被他饲养的小狗。
可是,你是主人,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从我的角度看,李斯焱的狐狸眼正变得越来越暗淡,里头隐隐有微弱的水光。
“好,好……你不愿留下。”
他喃喃地念着,浑身似有火苗在跳动,逐渐蔓延开,渐成燎原之势。
啪地一声,一支竹笔被生生折断,随之而来是李斯焱暴怒的吼声:
“那你便滚去宣微殿,这辈子别出现在朕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