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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绝望初雪(1 / 2)

作品:《夺嫡不如养妹

董决明的药确实将谢羌华折腾得不轻,因着太子的态度变得强硬,他只能喝下去。每喝一碗,他都恨不得吐个精光,待太子走后,他便借着如厕的当口使劲儿抠喉咙眼。

喝下去的到底吐不完全,谢羌华不过吐了几口,便眼眶通红,胃里翻滚,难受至极。

不过七日,谢羌华便作出恢复了些许神智的模样,喝药也能乖乖喝了。太子惊喜至极,眼中甚至有些湿意,急忙将喜讯告知了皇后娘娘。

皇后知晓了这事自然也是高兴的,但这份欣喜在太子激动不已的神情面前到底显出了几分黯淡。也不知前一世的谢羌华是否知晓,他筹谋多年,害死的是整个世间最在乎他的人。

他恨父皇母后将关爱与期望全部给了他的兄长,最后夙愿达成,却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他仍旧得不到满足,甚至比先前更加一无所有、一贫如洗。

以至于陷入绝望的深渊。

太子去御书房的时候,皇上恰在拟旨,是赐婚的旨意,且与他息息相关。

未来太子妃的名字,便静静躺在这面圣旨上。

按照皇上的意思,赐婚一事越早越好。此时大楚内知晓北狄将突袭大楚的人只有他们两个,这时候决定娶杨家女才显得最有诚意。外头那些个大臣勋贵也不会一眼便看穿他们的筹谋。

杨家一门三将,是不可多得的助力,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应当娶她。太子暗暗想着,却觉得心中空空。

天气渐凉,阿容已然将劈砍横挥练了不下千遍,动作姿势越发标准,且隐隐透出股灵气来。

虽还未到深秋,出了汗之后仍会觉得寒凉,阿容方打了个哆嗦,便被一件披风给罩上了。谢昀给她系了结。

披风是比照着谢昀的身长做的,被阿容披在身上便拖了一大截在地上,堆叠在脚边。为免她踩到披风摔倒,谢昀将披风下摆捞起来,系在阿容身前。

待他起身,阿容动了动胳膊和腿,发现自己已然被这披风裹作了一团,难以动弹,便皱着小脸唤谢昀。

谢昀却好似极为满意自己的成果,并不打算帮她解开,甚至开口道,“阿容这样很好看。”

“可是阿容没法走路了……”

“三哥哥抱阿容回去。”

“可母妃说男女授受不亲啊~”阿容撅着小嘴道,小身子却自发地择了最舒适的姿势窝在谢昀怀里。

谢昀低笑了几声,“阿容才多大点。”

将阿容送至玲珑宫门口,谢昀便回了清荷宫。几日前,皇上将清荷宫的宫人进行了大清洗,原先那群惫懒的奴才不知被调往何处,现在这拨人倒是对他客气有礼得紧。

谢昀唇角有些若有似无的笑意,似在轻嘲。

月前西山秋猎,谢昀适时展露了几分本事,却拿捏着度,不会叫皇上觉得谢昀的武功越过了他去。此时正是战事一触即发的时候,日后大楚与北狄打起来,也不会是一月两月的事。

皇上灵光一闪,便有了主意。

他心中最看好的两个儿子,一个为君、一个为将,一个统治、一个辅佐,岂不正好?

皇上本就不甚放心杨家手握重兵,日后若有自己人将杨家的兵权分一些去,他也不必担心杨家拥兵自重了。

于是,谢昀的待遇不同往日,地位也今非昔比了。皇上在费心思栽培他,哪怕只是为了让他替太子铺路。

太子或许是得了提点,偶尔便会寻机会与他对饮闲聊,见面时也会寒暄几句。殊不知谢昀已经将皇上安排的这一切看得透彻至极。

谢淳向来懂得物尽其用的道理,也会些刚柔并济的手段。若他猜得不错,皇上除了叫太子多亲近亲近自己之外,应当还将自己的把柄或是软弱之处交与了太子。

然后他整个人便会被掌控在他人的五指之中。

谢昀对太子没有恶感,不过是立场和处境有些出入罢了。

随手翻开一卷兵书,谢昀自己也在思忖着,他的软弱之处是什么。

他想起董决明的前世,因为用情至深,所以有了弱点。但他不同,他前一世没有爱人,这一世也不曾留意那些女子,在这方面,他大抵是没有弱点的。

隐隐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谢昀没有捕捉到,也不为难自己,专心看起了兵书。

他虽知晓那些战事,却没有战场上的经验,两军对战也不同于江湖人争强斗狠,他需要准备周全些。

太子与杨莫倚的吉日定在来年开春,谢昀想起前一世那天的场景,便觉得有些唏嘘。并非所有伉俪在最初相见之时便心生欢喜,也有可能是相看两厌的。

太子最喜欢的弟弟自然是谢羌华,最喜爱的妹妹却是非阿容莫属,前一世大婚时,阿容方“痴傻”不久,他的心情如何好得起来,加之对这位太子妃没有半点感情,吉日当天全程都是僵着笑容。

像是带了一层绘有笑容的面具。

建章十六年深秋,北狄突袭大楚不成,除了精锐部队得以安然撤退,其余士兵死伤甚多,被生擒者数千人。

“五皇姐会如何?”阿容不无担忧地问。

珍妃面上闪过一丝异色,微微摇头,“你父皇下令生擒敌军,大费周章,应当是意图用他们的性命换回你五皇姐,可那群蛮子生性残忍嗜血,这次我们明显早有防备,北狄自然也会知道是出了内应,也不知会不会……”杀了谢芳蕤泄愤。

珍妃没有将话说全,怕吓着了阿容。但其未尽之意已然十分明显,阿容小嘴紧抿,不知在想什么。

谢芳蕤是被珍妃与皇上亲手推上的这条不归路。珍妃每每思及此,连端着茶盏的手都在细细颤抖。

过了年关,谢芳蕤才满十七,然而她已经背负了常人一生都不会背负的东西。作为一国公主,她是大义救国之人,作为北狄的妃子,她却是背夫叛国的罪妇。

“不会,父皇根本没有打算让她活着回来。”谢昀嗓音清润却低沉,转瞬飘散在空中。

董决明生性好奇,遇见了不明白的便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为何要生擒敌军?直接杀了会省多少力气?”

秋色正浓,寒潭藻疏。石桌上煮了一壶热茶,谢昀不答反问,“那为何连你我都知晓是五公主报信有功?若父皇矢口否认,或略过不提,她或许还有活路。你应当知晓北狄的男子最看重什么,若那忽察尔知道是五公主泄密,且所有人都知道是五公主泄密,忽察尔怎会放她活着回来?”忽察尔正是北狄的汗王。

董决明轻轻吸了一口冷气,倒茶入杯,以手覆上,“那岂不是……”

“没错,父皇就是在做给别人看,全了他的大义。”谢昀面色冷淡得不似在说自己的父皇,“五公主回不来,那些北狄士兵也活不了。”

董决明连连咋舌,想说皇室中人当真是无情冷血,但想到谢昀也是皇室中人,便没有说出口。

“那为何不直接瞒住五公主泄密一事,战场上也不用生擒敌军,最后结果有何不同?”

“就算他不说,外界也只会这样猜想。这事一过,父皇在大楚臣民的心中,便是一个不惜以亲女为代价保护大楚的帝王,还是一个试图解救女儿却绝望而返的可怜父亲,‘情义’两字,他算是占全了。”谢昀抿了一口热茶,“若没有后者,总会有人暗暗惧他冷血无情、六亲不认,父皇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董决明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倒是了解他,不过了解的尽是些可怕之处。”

谢昀没有接话。

董决明自然知晓皇家的父子关系不会简单,但亲眼所见到底不一样。谢昀在皇上面前展露的本事不及其真正水平的十分之一,现在又对皇上颇多负面猜测。

比起对皇上,谢昀对他都要信任许多。

董决明还记得,谢昀头一回见他,便毫无防备地将脉门送至他眼前,随后又直言自己姓谢,到如今,他又将这样的秘事毫不保留地说与他听。

除此以外,谢昀还大费周章来救他,送他《神农氏族谱》。

“你有疑问。”是肯定的语气,谢昀轻轻吹开漂浮打旋的茶叶,看向董决明。

董决明笑,他活了二十几载,藏匿情绪的本事总是有的,也不知是因为在谢昀面前全无防备,还是这个十六岁的老成少年郎太过厉害了,竟是一眼就能看穿他。

下一瞬,董决明正色,“谢昀,你为何救我?”

“嗯?”谢昀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南燕逃君,还寿的方子,童男童女。”

谢昀心中讶异,眼中也带出一些来。他没想到,董决明当真把他讲的故事现实联系在一起了。

董决明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昀,“这并非我的猜测,而是……他找过我,被我拒绝了。本以为事情就此平息,毕竟这世上医术厉害的又不只我一个,另找他人就是了。但你的故事与这事重合了七七八八,想来后面发生的事情也并非杜撰,应当是……即将发生的事吧?或者说,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白玉无瑕、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瓷茶盏,谢昀淡笑回他,“他们筹谋许久,就是想要你心甘情愿为他们效力。毕竟这世间有一种人的性子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董决明默了须臾,最后竟是嗤笑道,“我董决明无论何时也不会做下伤天害理的事,哪怕性命岌岌可危。他们要我这条命,尽管拿去便是。但你竟编了个神医折腰的故事,谢昀,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为人?”

见他斜着眼睛瞪自己,谢昀也不辩驳,只道,“这样的结局不是更叫人难以忘怀,唏嘘不已?”

“哼,就知道你们编故事的总爱找噱头。要不是那时候与你还不相熟,不便道破此事,我早就不陪你演了!”

董决明哼哼唧唧的,谢昀只是笑。前一世的事现在还没有发生,大抵也不会发生了,因而他便是如何说董决明也不会信,前世那个折腰的神医就是他。

阿容远远地看到湖心亭里的两人,她的董师傅站在石桌旁,气咻咻地看着三哥哥,而三哥哥只是静静喝茶,阿容一路小跑,经过了九曲石桥,大声喊道,“董哥哥羞也不羞!比三哥哥大了那么多,还跟他置气!”

董决明一听便不依了,“也就大了一点罢了。”

“三哥哥十六,您老廿三,相差的年纪比阿容还要大了!”

“那是你太小了!等你长大些,便会知道七岁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两人又拌起嘴来,且说的内容全无营养,谢昀也不插话,岿然不动地坐着。

“也不知当初怎么看上你这丫头做徒弟的,真是师门不幸!”

“我还后悔拜你为师呢,为老不尊!”

谢昀静静喝着茶,直到董决明说不过阿容便将她拎起来,咯吱咯吱挠痒,阿容咯咯直笑,眸光水润地向谢昀求救。

“君子动口不动手,董公子的圣贤书都读到腹中克化了?”谢昀将阿容抱过来,淡淡丢下一句。

阿容窝在谢昀怀里,嘻嘻笑着冲董决明吐舌头、扮鬼脸、得意洋洋,将他气得不轻。

大楚与北狄僵持了一月有余,北狄遣了使者来,称愿意用谢芳蕤换回他们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