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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更爱美人纤阿

玉纤阿将范翕弄到床上。

她心痛得不行,却又要强行抑制。她要冷静,她的爱人如此脆弱,只有她冷静,她才能救他。

将范翕弄到床上,他闭着眼皱着眉,睡得极为不安稳。玉纤阿坐在旁边,他就本能地靠过来,拉住她的袖子。却是小心翼翼,提防着对方的拒绝。玉纤阿擦掉眼中的水渍,握住他的手臂。她将他袖子向上掀,便看到他手臂上的累累血痕。

是他自己拿剑划的。

没有人伤他。

玉纤阿低头望着范翕,她握着他手臂的手轻轻发抖。她记得在丹凤台时,这些伤是没有的。那时范翕身上也有其他的伤,玉纤阿生起过怀疑,问过他。他却不在意地说是在打斗时不小心留下的伤。现在看来,恐怕不止如此。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可以想象到范翕在经历怎样的绝望。但是他又不让她知道,在丹凤台时特意伪装出一切都好的样子。

他将她骗了过去。而今却仅仅因为他差点杀了成容风、她没有第一时间理他,他就——

将自己一人关在屋中,不敢z-i'sa,怕自己死了就无法报仇了。但是又实在难过,他就拿着剑自残。他兀自怆凄,黯然神伤,用这种方式缓解自己的痛苦。玉纤阿知道他一直是一个敏感至极的人,但是丹凤台事变留在他心中的伤这么重……仍超过她的想象。

玉纤阿再次擦去自己面颊上的泪。

玉纤阿忍着心中悲痛,为他换了干净的里衣。她让侍女将水送进来后,又替范翕擦身体。这一次,她就着灯烛,仔细查看他身体上的伤。她判断着哪些是敌人留下的,哪些是他自己留下的。那些狰狞深重的该是敌人留下的,那些细密不断的应该是他自己做的……

玉纤阿在心中默念:不怪范翕。他只是生病了,他也不想的。

将青年的里衣全部换了一遍,玉纤阿又为他将他手臂上的伤上了药。他中间断断续续地清醒过,他本来身体紧绷满是警惕,看到是她后,他又皱着眉,重新闭上了眼。玉纤阿辛苦地照顾他,到将他从里到外全都换干净后,玉纤阿自己后背都出了一层密汗。

她坐在榻边,低头看着终于干净了的沉睡公子。

眉目如山水,唇红面白。范翕还是那般好看,闭着眼时,他身上呈现一种水仙花般孤零自怜的脆弱美。

单看外表,范翕还是她喜欢的香香软软的公子。但他内里已经在腐化,在枯朽。显然他自己也知道,于是他静默等待。他就一日日地这般煎熬着,执拗地对抗着、等待着。他既挣扎,又放弃。既崩溃,又乐观。

清醒的时候,他自信地觉得自己能熬过去;不清醒的时候,他就痛苦地自残,觉得一切无望。

所以范翕才会和她讨论如果他死了,他想让她摄政吧。

也许能击倒他的根本不是他糟糕的身体状况,而是他腐朽的精神创伤。他可以让身体好起来,他精神上的痛苦,只有……只有等到该死的人死尽,该流的血流尽,他才能好起来吧。

玉纤阿伸手,隔着一寸距离,虚虚地抚摸他的眉眼。

她酸楚低声:“冤家。”

但她会爱这个冤家的。哪怕为了他,抱着受伤的他,和全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玉纤阿垂着目。

帷帐低垂,郎君不安地睡着,女郎低着头,温柔而怜惜地望着他。许久,她脸上那种温柔消失殆尽,抬起眼中,眼中神情变得冷肃沉暗,凛然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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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纤阿关上门,众人焦急地在门外等候。看到玉纤阿全须全尾,众人都松了口气。

梓竹更是打量着她:“我见王上气势汹汹地提着剑把自己锁在了屋中,我问他,他声音都变得沙哑奇怪,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的屋舍。我意识到他的状况不对,正想出府去寻女郎……女郎,王上没有伤到你么?”

玉纤阿有些疲惫地摇头:“他不会伤我的。”

梓竹却半信半疑。

因为范翕回来的时候,双目赤红,面容扭曲,浑身都在发抖。他的架势就如要去杀仇人一般。甚至梓竹跟上去,范翕都没有认出他是谁,直接提剑来杀。若不是吕归拉扯了梓竹一把,梓竹必然已经死在范翕剑下了。

王上已经认不出人了。

玉女却能全身而退?

成渝在旁边见梓竹只提这些废话,他焦急不已,忍不住插话:“玉女,公子到底怎么样了?”

玉纤阿疲惫道:“我们另找一地说话。把吕归绑来,有些话我要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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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到了会客厅,吕归被押了上来。

玉纤阿让人为他松绑,低声道歉:“我方才急疯了,对郎君说了些失礼的话。郎君一心听公子的嘱咐,本就不该为我所用。委屈郎君了。”

玉纤阿向他道歉,吕归颇有些不自在,连忙避让,说着是自己的错。

如此一来,双方和和气气地说开了,重新入座后,玉纤阿跟众人说了下范翕已经睡了,这才问起吕归话。

吕归被梓竹、成渝、玉女一起盯着,压力极大,他到此也无法隐瞒下去,说了实话:“王上三年来,其实经常这样。但是他只是情绪激动时会这样,平时只是冷一些,不爱说话些,倒还好。他发病起来谁也不认识,思维也不冷静,为了怕他自己在那时候下达什么错误的指令,他一旦发病,就将自己关起来。通常王上将自己关一天,就能缓过来了。至今没出过问题。”

“我不告诉玉女,一方面是王上不许我说,一方面是我见王上和玉女重逢后,他变得好了很多。虽然他还是冷冰冰的,但其实从丹凤台到现在,整整两月间,这是王上第一次情绪出问题。他之前都控制得很好。我一度以为……只要和玉女重逢,王上的病就好了。或许连王上自己都这么觉得的。”

“所以王上才信心满满地回到洛邑。”

玉纤阿想平声静气,却还是忍不住语气冷厉了些:“明知他精神出了问题,你们竟还奢望见到我就能好?我是什么神丹妙药,有这么大的功能?生病了就看医工,就吃药!他倒是连药也不吃,把我当救世观音用?”

吕归有点尴尬,嘀咕道:“这种病怎么看……而且王上讳疾忌医,并不愿让医工看他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因为王上怕医工的诊断结果,是他真的疯了。王上特别忌讳就医的。”

玉纤阿沉默。

众人皆沉默。

玉纤阿有点理解范翕的心态。他讳疾忌医,怕医工认为他真的已经疯了。他不能接受他已经疯了的结果,他不能让玉纤阿嫁给一个已经疯了的人。所以他避讳这个,他根本不让人知道他精神出了问题。他伪装太平,天真地觉得只要他自己控制好,玉纤阿就不会知道,所有人都不会知道。

他就还能和他喜欢的女郎在一起。

而若是医工说他真的疯了……以范翕对玉纤阿的爱护,也许他会真的忍痛放弃她。

他偏执又天真,他舍不得放弃现有的一切,就粉饰太平。好像这样,玉纤阿就还是爱他,他还是抱有希望的。

玉纤阿深吸口气。

成渝紧张十分,盯着她:“玉女,你说这该怎么办?不如明日等公子清醒了,你劝劝公子,让医工看看他吧。”

玉纤阿冷淡道:“他忌讳这个,还警惕这个。我目前是劝不动的。”

成渝唇动了动,张口还想再说。但是他又颓然垮肩,只是失落地握紧拳头。他心中迷茫,有时开始恨吕归没有照顾好公子。但是这和吕归又有什么关系……成渝心知肚明,这样的公子,就是他在,恐怕都是照顾不好的。

他迷惘地想,如果泉安还活着就好了。

泉安肯定能照顾好公子。

而梓竹……还是太年少了,和公子又不够亲近。

不……玉女神通广大,玉女必然也能照顾好。

成渝重新将希望的目光看向玉纤阿,等着玉纤阿拿主意。

玉纤阿手轻轻地扣着案面,所有人不语,都盯着她。她如同这里的主心骨一般,她虽不住在这里,但所有人都默认她可以替公子拿主意。玉纤阿垂着头,沉默许久后,她开了口:“他是患得患失,不能安心。”

梓竹无奈道:“可我不知该如何安王上的心……”

玉纤阿沉声:“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所有人振奋起来,齐齐望向她。

玉纤阿道:“成亲。”

所有人怔怔看着她。

成渝目光亮起,接着是吕归和梓竹。几人顿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只有玉纤阿入了燕王府,长长久久地陪在范翕身边,范翕就不会再多疑了。有玉女照顾,公子就能好起来了……

梓竹还算冷静:“可是女郎你回到洛邑后,天子和那些人都盯着你与公子的一举一动。你与公子若是在此时成亲,少不得天子会觉得自己三年前被你们蒙蔽。这是欺君大罪,恐女郎不该在此时与公子成亲。”

玉纤阿道:“这事我来解决,你们就不必问了。”

她起身:“我走了,梓竹,吕归,麻烦你二人能够照顾好公子。我先回成家解决婚事。梓竹,你已可以准备燕王大婚之事宜了。不过诸事未定,现在要紧的还是先让公子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