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大河理所当然地成为班里的最末几名，幸而老师们还是很喜欢他的，因为他憨厚老实，并且时常帮班上做事、扫地和搬凳子，与同学关系融洽，从不主动打架生事。对老师也是极尊敬的，时常大睁著闪亮的求知眼睛，将老师问到抱头叹息。

然後他会在周五的夜里迫不及待地跑到山上。如果那时不是在太冷的冬季的话，他就在那里住上一晚，跟山神絮絮叨叨那几日里他学了些什麽东西、学校发生了怎样有趣的事情、秃头校长又打了谁的手板子啦、秀秀考了第一名被发了一朵好漂亮的小红花啦。

山神总会微微笑著搂住他，宽大的袍子覆在他身上，月色那样暖而明亮。

终於有一日他一脸兴奋地跑上山，高举著一团在他过往的话语里被极其羡慕地形容了无数次的东西，「小红花！小红花！」

突然闪现在空气中的山神将他搂了个满怀。这个时候的大河已经较刚入学的那年高了不少，才撞进去山神怀里，脸就贴到冰冷而坚实的胸膛。

他兴奋地收拢双臂反抱住山神他当年瘦弱短小的手臂如今也足够满满地环住山神冰凉的腰背「看！小红花！」

「哟！」山神笑著说，接过他递来的那朵小半个掌心大的、红纸编的花，那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攥得有些湿黑了，「你考了第一？」

大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是第一，是劳动模范。老师说，我扫的地最乾净。」然後马上又骄傲地抬起头说：「老师说了，勤劳最好！」

两人互相搂抱著，山神退了几步顺势倚坐在庙後的大石上，拂动的袍子将上面新编的竹蚱蜢给扫了下去，大河趴在他胸口憨憨地笑，脸上是兴奋的通红，「我的！送给你，给你的。」

山神光是笑著看他，眯得弯起来的眼睛好看又温柔，大河越发地觉得脸蛋发烫起来，十分兴奋并且手忙脚乱地，「我给你戴上！」

他笨手笨脚地掰开小红花後面的别针，要往山神翠绿的袍子上戳，结果当然是戳不进神灵的袍子，别针像是十分柔软地弯折了起来。

「咦……」他发出懊恼的声音。

山神接过那朵花去，左右端详了一会儿，修长手指扯了後面的别针，将那朵花往袍子的领口处贴了一下，然後它就彷佛黏上去了一般，柔和地与那丝绸般的料子连在一起了。

大河傻傻地笑了起来，轻轻伸手去摸了摸颤抖的花瓣，觉得十分好看，然後退了一步，看著戴著花的山神，越发觉得好看起来。

然後马上他又意识到这个样子的山神像极了站上讲台被老师表扬的小红花学生，当即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什麽？」山神捏著他两边脸蛋扯著。他便顺势又撞进山神怀里，为了解救自己的脸蛋，遂去搔山神的痒，两人翻滚作一团倒在大石头上，笑闹不已。

第三章

山里的岁月总是流淌得很安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天播下种子，秋天便迎来收获，夏天漫山遍野鸟雀蝉虫的鸣叫，冬天便只剩下簌簌的雪与沉睡的寂静，彷佛千百年来都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