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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2 / 2)

作品:《尚公主

言尚怔忡着,忽倾身紧紧抱住她的身子,不说话。

他的身体和她一样在抖,他并不是那类强壮的以一当十的人……暮晚摇心中酸涩,明明困境还没有摆脱,她却有舒了口气的感觉。

她被他抱在怀里,依然感受到了那种失去很久的安全感。

危机没有解决,山贼们看到两个人质汇合,当然不会死心。言尚也没空也暮晚摇说更多的,他看不到她现在的样子,也只能抓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他放弃了弓箭,在暮晚摇的提示下从地上摸到了一把山贼用的剑。

他一手抓着她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一手提着剑,对着那些想过来的山贼们。

韩束行等卫士也下了马,和山贼们在此斗起。几波山贼冲向言尚,都被言尚手中的剑砍伤挥退。这些山贼到底参差不齐,言尚还是能勉强应付他们的。

只是暮晚摇的手一直被他紧抓着。

疲惫中,暮晚摇感觉到言尚与她相握的手中的汗渍。出了这么多汗,他还抓着她不放。

韩束行那边喊道:“二郎,不只山贼们追来,官兵们也追来了!”

言尚道:“拦住所有人——”

韩束行咬牙:“不如先让殿下逃……”

言尚一剑将扑来一山贼砍倒后,微喘气:“不,她要和我在一起,她必须在我身边。”

如此,便只能拼命战了……但是此间敌我悬殊,再战也难有出路。言尚只能抓着暮晚摇的手,拼命想着从这里回城的法子。他们整个圈子在山道铺陈开,一边是悬崖,一边是石壁,实在难以冲出去。

不能深入山林!

林中皆是山贼。

不能往回撤退!

官兵中不知敌我!

这般进退维谷,战斗变得焦灼,突然间,一直被言尚拽在身后的暮晚摇低声:“你有没有感觉到,地在摇?”

言尚怔一下:“什么?”

而不必他想了!

整个地开始晃起来,山壁开始颤抖,言尚因看不见而不知周围的动静,但是暮晚摇和他相握的手抖得厉害。四面铺天盖地的哀嚎和求饶声此起彼伏地传来,言尚茫然无措又紧张时,听到暮晚摇颤声:“是地龙——地龙醒了!”

地龙醒了。

也许是被山上的战斗惊醒的。

无论什么缘故,暮晚摇眼睁睁看到皲裂的地面向她和言尚的脚下纵来,头顶石头和树木全都倒下来。韩束行目眦欲裂,厉声喊着“二郎”扑过来。就连眼睛看不见的言尚,也感觉到了那剧烈的摇晃。

一时之间,没有别的法子,言尚转身,就将暮晚摇抱在了怀中。

下一刻,二人脚下的地面终于裂开,二人被席卷着埋入尘埃滚滚下。

飞沙走石间,韩束行不断被飞来的石头和树木击中,但他眼睛一目不错地追着言尚。待言尚的衣袍被飞沙卷入悬崖下,韩束行扑过去,毫不犹豫,就跟着那两人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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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龙苏醒不知持续了多久,总是天地昏暗,尘烟滚滚。整片山林将其中的官兵和悍匪中一起淹没,各人在大自然的骇力之下逃亡,生死在自然之威下变得不由自己控制。

那些官兵们和悍匪中如何逃出或者死亡,言尚这边已经顾不上了。

他昏昏沉沉苏醒后,便发现自己和暮晚摇被埋在一个洞下。他身上到处都疼,大约伤口不少,但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之后他忍着疼痛,叫醒了自己怀里昏迷过去的暮晚摇。二人再一起合力,从土堆埋着的洞下钻出去。

这期间花了大约半个时辰。

出去后,幸运的是两人遇上了来找他们的韩束行。有武功超绝的韩束行陪同,他们在这片已经变了样子的山中终于不是太过寻不到目标。

韩束行告诉言尚,他们应该是在山谷下的平地中。但是地龙之后所有山势都发生了变化,也不知道地龙会不会第二次醒,韩束行也判断不出他们现在在哪里。

言尚大略让韩束行告诉了他一下看到的情形后,他判断了一下,忍着痛说了一道山的名字,道:“我们当是在那山下被冲到溪流的方向。此处应该有溪流,但是地龙过后,不知溪流还在不在,先不必管。

“若我记得不错,这个地方再向东行不过一里,会有一个供猎户休憩的木屋,里面常年备有衣物和吃食……我们去找找。”

韩束行迟疑:“二郎确定么?现在地形都变了,那木屋还会在么……”

暮晚摇不留情面地打断:“不管对不对,先去找了再说。他都这样了,那些人说不定还在追杀我们,得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渡过今夜。”

韩束行便去看言尚。

见言尚被暮晚摇扶着手臂,面上身上俱是尘埃,因之前的战斗,言尚身上本就沾了血迹,而这会儿,后背更是大片的鲜红……暮晚摇面色发白,扶着言尚,二人一瘸一拐。

韩束行判断出言尚后背的鲜红色,当是地龙之后、为了保护公主伤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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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当真是做足准备。

他一心剿匪,对穰县四面八方的山路和地形便都背得滚瓜烂熟,记在心里。即使现在地形变了,大致方向无错。言尚三人在黑漆漆的夜里行走,一路上没有遇到敌人,也不过多走了一里路,他们在精疲力尽前,就找到了言尚所说的那个供猎虎休憩的木屋。

木屋房顶瘫了一半,被倒下来的山中榉树压倒。但是也许是因此处地形平坦,木屋本身并没有破损太多。三人进去后,发现先前猎虎留下的不光有食物和衣物,还有一些基本的疗伤药物。

到了此时,三人才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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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被韩束行扶着到屋子一角去换衣裳、处理身上的伤,言尚靠墙而坐,精神高度紧张之后,此时只是满身心的累。

暮晚摇举着灯烛过来时,便看到言尚敞衣而坐。他屈着膝,额头抵在膝盖上,月光泠泠地从小窗照入。肌肤清薄似雪,山水遒劲逶迤。

韩束行不在,言尚身上换下的沾着血的布条被扔在地上,又有干净的衣料被撕成了一条条,被放在另一旁。

暮晚摇走过去,将灯烛放在地上,她跪在他身旁,拿起一条已经被撕好的布条,便低头为他包扎。

她手挨到他胸口,他好似忽然醒来,说道:“你去找到水了么……”

暮晚摇:“什么水?”

言尚一怔,抓住了她按在他心口处的手指。

然后低声:“是你。”

暮晚摇淡着脸,说:“韩束行被你派出去找水了么?我来替你包扎吧。”

言尚没说话。

二人皆不说话。

然后过了一会儿,言尚突然开口:“你脸上是不是有伤?我能摸一摸么?”

暮晚摇同时间开口:“你眼睛上的纱布不需要换么?不需要敷药么?”

同时说话,二人都怔了一下。

言尚微抿唇,低声:“没事的。我的眼睛……出去后再治,不会太影响的。”

然后他被她握住手。

她冰凉额头抵着他肩,拉过他的手,让他抚摸她的面容。暮晚摇有些出神的:“我那天扇你巴掌时,是不是特别疼?”

言尚微静,指尖颤颤地挨上她有些肿的面颊。

他心里再一次滴血一般。

他多想看一看她的样子。

而千言万语到嘴边,言尚只是说:“……你力气那么小,一点也不疼。”

暮晚摇仰头凝视他片刻,轻声反问:“脸不疼,心里也不疼么?”

他张口,暮晚摇望着他,见他几次想说话,可是喉结滚动,他终是说不出来。

而过了很久,他哑声:“不疼。”

暮晚摇道:“撒谎。”

他又问她:“你脸疼不疼?”

暮晚摇冷淡的:“不疼。”

言尚:“撒谎。”

他低着头,她不说话。

忽然,言尚伸手将她抱入怀中。暮晚摇一言不发,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入他怀中。

清寒光照在青年骨瘦背脊上,蝴蝶一般展翅欲飞。女郎的长裙铺在地上,他俯下身,长发落在她面上。

二人只是拥抱,皆不说话。千万言语,明月冷光,心中那酸楚委屈,如何说出?

只有拥抱。

直到身后不知何时,韩束行回来了。他重重一声咳嗽,让敞衣而坐的言尚和脸埋在他胸口的暮晚摇一起僵住。